半盒桃花酥

我是青楼女子,将军要纳我为妾,我却说只做正妻,我确实做到了

“姜晚晚是一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这是秦襄对我的评价,亦是他的挽尊之举。

1

京城之中,没有男人不败在我的石榴裙下。

人人都知道,教坊司来了个容颜绝色的美娇娘,倾国倾城,叹为观止。无数男人想要与她共度良宵,更有甚者甘愿一掷千金,只为一睹她的容颜。

这个女子,就是我。

秦襄说,他要娶我。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郎君说笑了,您家夫人怕是容不得我。”

他将我的手放在了他心口处,目光炯炯,一字一顿地向我表忠心。

“晚晚,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倘若我想要做你的正妻呢?”

秦襄的脸色暗了一瞬,似是为难,却又找不出什么哄人的话来骗我,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

“秦襄,我要做你的正妻。”

第二日,一个女子便找上了门来,指名点姓地要见我。

女子身着水云缎,腰间叮铃哐啷地挂了一大堆禁步,发髻梳的倒是简单,只是点翠、玛瑙、金簪堆叠在一起,显得丑上加丑。

“姜晚晚,你个贱人。”

我踱步下楼,施施然地向她行了一礼,下一秒,房间里就响起了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啪”的一声,甚是好听。

上一秒,面前的女子扬言要将我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而现在,一个清晰可见的掌痕印在她的脸上,十分亮眼。

闹哄哄的大堂瞬间鸦雀无声。

一个教坊女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将军夫人给打了,简直骇人听闻。

更离谱的是,将军夫人不仅没还手,反而像是中了邪一般,呆呆地离开了。

彼时,我正依偎在秦襄的怀里,柔弱无骨地揽着他的脖子,“郎君,人家当真是害怕呢。”

如我所愿。

秦襄对外声称夫人苏月患了急症,危在旦夕,为了夫人能早日康复,便想了冲喜的法子。

一定大红花轿从教坊司抬出,嫣红的盖头下,我将唇脂抹了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

因是纳妾,所以将军府并未大肆宴请,我握着珠玉满镶的团扇,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等着秦襄来为我掀盖头。

大约他是真的高兴,推门而入地时候身上散着浓重的酒气,跌跌撞撞地晃到了我的身边,满目深情,就如同当年的那个眼神一样,叫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晚晚,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抿了抿嘴,靠近了他的唇,温热的气息纠缠在一起,缠绵悱恻。

望着他逐渐迷离地眼神,我轻轻地附在他的耳畔,柔声问道,“郎君可知道,为何夫人那日没再找我麻烦?”

秦襄摇了摇头,似是不懂为何我要在这旖旎缠绵的时候说这个,他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喘着粗气,将我额头的碎发拨了拨亲了上来。

“为什么?”

“因为,我跟她说,苏月,这是你欠我的。”

秦襄的身子僵了僵,还未做出反应,便倒在了我的身上。我推开他,侧身将衣服穿好,坐在了他的身畔。

他僵直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一双眼睛瞪着我,惊惧慌张,似曾相识。

我抬手,柔柔抚上了他的脸,“阿襄,别来无恙啊。”

一柄泛着银光的匕首映着我的脸,狠狠地扎进了秦襄的心脏,汩汩鲜血冒出,氤氲在床榻上,触目惊心的红迅速摊开来。

就如同这喜房里鲜红的锦缎,曾一寸寸,染着一个女子的血。

滴答,滴答。

秦襄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汇到一起滑落下来,他想挣扎,想逃脱,想呼救,可是都无济于事。

我笑了起来,原来声名鼎盛的秦将军有朝一日,也会落到如此境地。

“别白费力气了,唇脂有毒。”

真是可笑。

“阿襄,你可曾记得,你说会永远对我好的啊。”

“阿襄,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啊。”

我是大梁的长宁公主,父皇唯一的女儿。

三年前,我第一次见秦襄。

他一身戎装,潇洒挺拔,少年意气挂在眼角眉梢,年纪轻轻便子承父业,上了沙场。

大梁和西域的一场仗打的绵延冗长,双方死伤无数,可究竟也分不出个胜负来。时日一久,劳民伤财,边境民不聊生。

那一日,我携着侍女偷偷溜出宫门,想要窥探一眼这寻常百姓间的烟火气息。正值上元佳节,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热闹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国泰民安,真好啊。

我久居深宫,从未见过这等喧闹欢快的气氛,怪不得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喜爱出宫采买这一差事呢。在红墙高瓦的四方城里住久了,裙角总归是要沾染上寒霜的,能有机会亲近一下这热闹的烟火气,也算是人间的一大幸事。

我很喜欢。

街边的摊贩竞声吆喝,我挽着侍女的胳膊,二话不说便冲到了一个卖糖人儿的摊子上。两枚银钱递过去,小贩熟稔地开始为我们做糖人儿。只见小贩轻轻挑起一小坨糖稀,转啊转,几下就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

捏着这只可爱的兔子,我雀跃地穿梭在人群之间,走马观花地搜索着下一个要光顾的稀奇小摊儿。

突然,一阵喜悦地叫喊声响起,“我们赢了!少年将军凯旋了!”

顺着人群的视线,我也停下脚步回头,想瞧瞧这热闹究竟是什么。不远处,黑压压的一行人涌了过来,灯影流转,隔着欢庆祝贺的人群,我遥遥地望见了一个人。

2

他一身银色戎装,骑在马上,盔甲顶上的红缨随着马儿的颠簸招摇起伏,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夜色浓重,我只隐约看得清他的脸庞轮廓,明暗绰约下,眸子清亮,一点儿也不像是杀伐果断的将军,倒是有几分文人墨客的儒雅不羁在,当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

原来他就是父皇为我选的驸马啊。

“原来,他就是秦襄。”

人生海海,一眼万年。

不日,秦襄进宫复命,父皇因这场仗大获全胜,龙颜大悦,特许他日后能常常来清音殿来看我。战事暂平,他来清音殿的次数便愈加频繁起来。

既有婚约在,那些迂腐的大臣们倒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个个都乖巧地闭上了嘴。日子久了,我们便渐渐熟络起来,一种雾蒙蒙的暧昧情愫也悄然滋生。

随着和秦襄的相处,我越发觉得他当真是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人,长得好看也就罢了,还能文能武,既可披甲上阵杀敌,运筹帷幄,又能吟词弄曲,风月无双。

这般文武双全的男子,世间再无其二。

所以,我常常会在夜深人静,月上梢头的时候,偷偷地从床上爬下来,偷偷感叹,我真是幸运,能遇见秦襄。然后怀着雀跃难耐地心情守在窗边望月亮,猜测着他何时会再来,又会给我带些什么稀奇的玩意儿,说些什么有趣的事儿。

“公主,臣……一见公主即倾心。”

这是他第一次为我作画像时,画笔刚落,便没头没脑,结结巴巴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声音不大,刚好够我听得见。殿内安静,他的声音清冽,似山间汩汩甘泉,丝丝渗透进我的心底。

画像上的我雪白的小脸儿上染着两朵红晕,在鹅黄的衣衫映衬下,宛若盛开在朝霞中最娇艳的小花,美不胜收。

望着他通红的脸颊,我不由得咯咯笑出了声,平日里风光霁月的人,竟也有这般羞怯的一面,真是可爱。

他说,我已然是最尊贵的公主,什么奇珍异宝在我面前自然是没什么稀奇,以他的本事,也再难弄到什么更加价值不菲的玩意儿,所以,他便自作主张,在清音殿外为我种下了一片月见草,他说,待月见草花开之时,便是他娶我之日。

月光下,他将我揽进了怀中,手指温柔地摩挲着我的头发,一字一顿地在我耳畔轻语,“玉镜皎洁,莫若长宁。”

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动听。

我将脸埋在他的怀中,久久不肯抬头,生怕他看到我已然羞的滚烫的脸颊。

纵然我自己看不见,可心里也也清楚此刻定然绯红若霞,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就好像是一瓣花乍然落入经年平静的水面,刹那间泛起朵朵涟漪。

秦襄常常乔装打扮了带我偷溜出宫玩儿,街景喧嚣,熙攘繁华。

每每此时,我便会忘记我的公主身份,忘记秦襄的将军头衔,他牵着我的手,穿梭在人群中间的时候,我们就只是一对普通的有情人,吃茶品酒买果子,逛街看戏听小曲儿,好不自在。

我越来越喜欢秦襄,同样是出身名门,可他与那些纨绔半点都不相像,没有高高在上的倨傲,没有奉承阿谀的圆滑,清疏朗朗,犹有烟火气息,有时候我会恍惚,觉得他这样的人应该在九霄云上做个仙人,不染凡尘,不惧凡尘。

我时常觉得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有疼爱我的父皇,有心意相通的心上人,王公贵族多薄情,可我却是一个例外。

和秦襄在一起的日子,成了我最好的时光。

直到那天,他面露难色,怔怔地望着我说,“公主,臣有一事相求。”

我不解,秦襄从未有过这般难堪的神色,他一向都不会与我吐露半点儿不愉快的事情,如今这样,想来也是迫不得已。可但凡是秦襄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论什么,我定然是要帮的。

“阿襄,你我之间何来求不求的,你说便是。”

我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是说好,你要叫我长宁的嘛!还老是公主公主的,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说着,我佯装生气噘嘴,做出一副不愿再理他的姿态。

秦襄的嘴角勾了勾,笑着抬手摸了摸我的脸,轻笑道,“好。”

两日后,清音殿多了一个侍女,叫苏月。

她是秦襄的远房表妹,自小父母双亡,一直被寄养在乡下,如今已经到了及笄的年龄,秦家想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可她在乡下长大,粗笨了些。

京城之中凡是有头有脸的门户,自是看不上的。

所以,秦襄便想让她到我身边做个宫女,待我们成亲之时将她选做贴身宫女,有了这个身份,往后也好议亲得多。

苏月很机灵,总是能投我所好,没几日,她便成了我的贴身宫女。说是宫女,可我一直将她当做妹妹看,秦襄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从此以后,清音殿里便更热闹了,时常充斥着欢声笑语。

秦襄每每来看我,都会带双份的点心,给我的是梅煎果子,给苏月的是桂花果子。每每我都眼馋苏月的那一盒,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果子要比我的精致许多。

苏月每次都抿嘴笑,望秦襄一眼,再笑眯眯瞧着我,“公主可是想多了,哥哥心尖儿上的人是您,可不是我。”

盛夏,酷暑难耐,秦襄为我寻了一串琉璃冰晶做的风铃,微风轻拂,它便叮叮当当地发出悦耳的声音,将它佩戴在腰间,也能消减几分暑气。我一向都喜欢这些玲珑的小玩意儿,自然是喜不自胜,整日都把玩着不肯撒手。

彼时,边境又有动荡,秦襄又一次披上铠甲出征,他说,等他做了驸马以后,便再没了这样驰骋沙场的机会了,所以他想再最后去一次,只要这次能够凯旋,他便能安心地陪伴我白头到老,再无遗憾。

“阿宁,我定然会带着赫赫战功回来娶你的。”

这是他临行前,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3

我将自己从出生就从未离身的长命锁赠给了秦襄,希望它能替我护佑我的心上人平安无虞,边境极远,也算是要他睹物思人,切莫忘了我。

城门上,长街前,我隐在人群中,悄悄地为他送行,心里默默祈祷,我的阿襄,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在苏月的房间里瞧见了一串风铃,与我的极为相似,我怔了怔,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舒服。

苏月见我一直盯着风铃看,便笑了起来,“公主嫂子,切莫要多想,哥哥说这串是公主那串的边角料制成的,就当给我添嫁妆了,希望以后夫家能再多重视奴婢一些。”

是了,苏月进宫本就是为了抬抬身价,好选夫婿的。阿襄对我那般好,我竟还这样小人之心,当真是糊涂了。

秦襄时常会写信回来,一式两封,有我的,也有苏月的。

信纸上常常会染着淡淡的桂花香,隐隐约约,若有似无。

有一次秦襄来看我,身上透着几分浓郁的桂花香,我心下一跳,莫名有几分不安浮上心头,可碍于颜面,我迟迟都未表露出来自己的情绪。

倒是秦襄,好似直接洞穿了我的想法一般,唇角微微上扬,颇有几分窃喜得意挂在眉梢,“阿宁,我很喜欢桂花香,从前是要上战场,哪里能用这样雅致的熏香,如今在京,自然随心了许多,不必再掩盖自己的心意了。”

原来如此,我心上的阴霾瞬间消散,不由得轻松了许多。秦襄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眉眼带笑,宠溺地勾了勾我的鼻子,“小醋包。”

长夜漫漫,我守着殿外的月见草,一天又一天。

月见草打理之事,我从不假手于人,向来都是亲力亲为,清晨的露水,夜间的更寒,我都无惧,只盼着这小小的一株草儿,能快些长出花骨朵儿来。

苏月见我尽心照料这些,总是爱调笑,说我可真是望眼欲穿,快要将这几株草看出花儿来了。

她没有亲人,与我相处下来情同姐妹,年月累积,在寂寥的深宫里,苏月倒算的上是我唯一的姐妹了。

隆冬将至,大军凯旋。

秦襄还未来得及卸下铠甲,便急冲冲地跑来见我,他的发梢上落着一层薄薄的雪,脸也红红的,不知是风雪吹的,还是炭盆烘的,总之,他欣喜地握着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

“阿宁,我来娶你了。”

秦襄说,他想要我嫁到将军府,他的府邸。

我想了想答应了,毕竟公主府于他而言,确实有些不自在,我求了父皇很久很久,父皇才一脸不高兴地应允了我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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