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盒桃花酥

被凛王猛撩,但本公主志不在美男

01

和亲?允朝已经有两朝没有经历过这等屈辱的事情了。

如今身为长公主的我却闯入朝堂,主动来嫁。

这如果放一年前,群臣必定群起斥责我丢皇室的颜面。

而现下,北梁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周围的群臣窃窃私语,有几位大臣已经跃跃欲试想盛赞我的深明大义,生怕我的父皇在此刻开始心疼女儿。

「准」。

良久,父皇只吐露了一个字。

我知道他会同意。允朝自他上位以来,便已经烂到根子里了。以我这个最不受宠的公主来还允朝的苟延残喘,他应该求之不得吧。

我不过是他最不待见的公主,虚享了皇恩多年,和亲不过是偿还而已。

我站在朝堂中央,我的婢女还跪在殿外。

“臣!臣替万千生活在水深火热的人民,谢过长公主殿下!“为首的老官言辞恳切,他一说完,文武百官纷纷大谢,我站在朝堂中央,竟不知该喜该悲。

“北梁蛮荒之地,路途遥远,父皇能给你的不过就是一个和亲公主的身份,此外,再也没有别的,“父皇的话淡漠疏离的没有任何温度,漠然就这样敲定了我的终身。

我跪着谢恩,竟然有种释然的感觉。与其说北梁是个蛮荒之地,倒不如说这个允朝皇宫,才是真正的蛮荒之地。我不过是一个摆设,我在哪儿,去往何处又有什么分别。

如今我主动提亲还解决了允朝战事燃眉之急,还可以落得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名声,这应该就是我此生,最好的结局。

「一」

“想不到这皇宫有天竟然也会为我热闹。”

我漫步在御花园里,看着频繁走动的宫女和太监,有的忙着张灯结彩,有的忙着端各种小点心,无一不在为今夜的宫晏做准备。我莫名竟觉得有些可笑,庸庸碌碌活了十余年,这还是第一次有如此多的人为我奔波。

我有宫女端来糕点让我品尝,我刚拿在手中,却被人撞到。

撞我的是个丫鬟,皇后的丫鬟。

“如今得了个和亲公主的命,倒还真端了个主子架子了。”人未到,声先行。

我看见皇后快步走过来,连风都带着尖酸刻薄的劲儿。我下意识觉得不妙,又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可是和亲公主,皇后也不能同以往一般欺辱我了。

“对啊,救允朝于水火的和亲公主,还吃不得一块糕点,也不怕惹得外朝耻笑吗?”我头一回这样顶撞皇后,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皇后厌恶我,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事情。或者可以这样说,整个后宫里,除了我早亡的母妃,没有人喜欢我。往日里皇后打我,骂我,刻意刁难我,我通通都忍下来了,如今这和亲公主的名头,竟成了我唯一反抗不公的权利。

“都道皇后娘娘宫中人最循规蹈矩,怎么一个丫鬟撞了本公主还不谢罪?“我从未觉得如此畅快,我冷冷的看着这个丫鬟,看着她从不屑一顾到不可思议,看着皇后脸上愈发不善的表情,我根本懒得在乎。

“谢罪?你在说什么玩笑话。“皇后的鄙夷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自带高人一等的模样。

我直接上前给了那个丫鬟一巴掌,声音之响亮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玩笑?皇后娘娘管教不严,我便替您罚了。不然这几日可是有北梁使臣到访,丫鬟欺主这事儿传到使臣耳朵里,娘娘不好向父皇交代吧。

“你——”皇后冷冷的哼一声,“丫鬟欺主难交代,本宫训诫长公主总不能落人话柄吧?”

皇后如此说着,便扬起手来要打我。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想避开,不料有人先我一步替我挡下。

我正好奇纳闷,这宫里,怎么也会有替我出头的人?

皇后也是不解,“你是何人?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来人一袭青衫,看着装服饰显然不是我允朝人。也是,允朝怎么会有人替我出头。

只是来人气质不凡,生的一副好皮囊,让我都经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我?”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后,又把视线落在我身上,“前来议亲的北梁凛王。”

“至于本王在做什么,自然是在保护我的王妃不受莫须有的训诫。”

他话语间明明这样漫不经心,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皇后此时脸都绿了。可是两国和亲是这样重要的头等大事,她再怎样厌恶我,也没有办法在这个凛王面前发作,只得恨恨的咬牙切齿:“王爷既有心庇护,本宫不再多言。不过您可记着,她仍旧是允朝长公主,还不是你的北梁王妃”

凛王一笑,眉目都展开了,“迟早的事罢了。”

皇后娘娘走后,我才轻声道谢。

“祁凛,我的名字。”他这才回头认真看我,自我介绍的时候,像极了邻家少年。

“你跟你的名字倒是很配,威风凛凛。”我抬眸认真看他,刚巧有阳光落在他的青衫上,只觉得原本昏暗的颜色都有了光彩。

“竟然是你这样一个小丫头,强闯朝堂要嫁我北梁。”祁凛说这话的时候刚好在打量我,“很让本王意外,”

“堂堂一国主帅,竟然会亲自到北梁和亲,我也很意外,”我接话接的很快,可这个意外也确实是真。任谁会想到连破灵州十六城,手握七十万大军的凛王会亲临允朝,说出去也是让人难以置信。

“怎么?本王不能来看看我未过门的王妃?毕竟连我都觉得北梁荒芜空荡,没想竟有女子愿主动嫁到这来,还是个长公主,生了这样一副好模样。”

“未过门,我便还不是你的王妃。”我见眼前人明媚如光,却不知道为何可以如此轻佻。

“牙尖嘴利,”祁凛淡淡的笑了一下,“不过你可得小心,不是每次牙尖嘴利都有人护着你,不是每个英雄都像本王一样爱救美。”

我愣了一下,有一闪而过的失落,但又很快被我藏起来,“不就是一巴掌罢了,我受的可多了去了。”

许是我这样满不在乎的口吻让他意外,我见他半响也没有说话。才又补了一句,“但是再次谢谢你方才替我拦下。“

02

夜幕早在不知不觉间降临,宫宴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尽管深处寝殿内,依旧能听得见外面的歌舞升平。

我的侍女很少,偌大的宫殿也就只有绿宜一人。

宫殿内安静的吓人,只有我头顶上的簪子碰撞发出的清脆,绿宜心疼我,显得愈发的沉默。

“绿宜,我好看吗?”我轻声唤醒她的思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看的有些陌生。

“好看,公主原本就是这宫里难见的美人。”绿宜惊觉眼前一亮,长公主向来素面朝天,没曾想只是略施粉黛,便可以足以称国色天香。

我到场的时候,刚好一曲舞毕,我环绕四周寻找位置,刚好与祁凛四目相对,一时紧张,只是浅笑回应。

父皇高座主位,举杯邀众臣共饮,“今日宴请众爱卿,一是为迎北梁凛王远道而来,二是为朕爱女与凛王的亲事祝贺!”

我起身举杯,先敬父皇再敬凛王,两杯下去,隐约觉得有些醉意。

“素闻允朝女子最善歌舞,长公主犹胜一筹,今日难得,不知臣等是否有幸一饱眼福?”北梁使臣举杯起身,向着父皇与皇后说道。

我留心到皇后一闪而过的轻笑,心下难免疑惑。还未来得及回应,父皇便笑的开怀,“既有使臣如此,宁儿,你便舞一曲罢。”

“是。”

我刚起身应下,却对上祁凛直勾勾的视线,他眼眸深邃,我也摸不透他此时的想法。只是北梁使臣与皇后的翘首以盼,让我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不安。

我一袭红衣站在灯火中央的舞台上,便吸引了众多目光。红衣衬人,佳人似火,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祁凛指腹轻敲茶案,眸光流转。

我垂眸起腰,随着乐声转着圈,带动裙摆扬起,步步生莲,摇曳生姿。

祁凛的视线未离开过半刻,我抬眸与他视线相对,看见他一闪而过的惊艳。

乐曲即将到高潮,我心里暗暗数着拍子,正想转第二轮圈,脚下却忽然被什么硬物击中,一阵刺痛间,我找不到任何支撑平衡,只觉天旋地转,一时踏空,径直摔出高台。

完蛋了。我心里交错闪过很多种情绪,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我抬眸,再对上祁凛的视线

“怎么?看我看的失了神?”祁凛笑着,却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安定

我刚在祁凛怀里站稳,便看到父皇关切的脸,“宁儿?如何?”

“回父皇,宁儿贪杯,不胜酒力才一时踏空,连累父皇与众位关心。”

“既如此……”

“既如此,宁儿便先回寝宫休息吧!稍后会有太医替你瞧伤。”父皇话语未落,皇后娘娘便起身说话,我直直看着她,很轻的笑了一声。

“母后如此迫不及待,是不想在这儿继续看见宁儿了?“

高台上坐着的人并无任何反应,我也懒得在乎了,只是福身朝着父皇行个礼,才慢悠悠道:“宁儿久居宫内,鲜少跳舞,方才倒是忘记问北梁使臣,怎知本公主犹胜一筹?“

我的视线停留在北梁使臣身上,一语引起四周哗然。

我的敲打恰到好处,一来没有戳穿使臣使坏,二来,便让使臣难以招架。

本想看个好戏,不料此时祁凛悠悠起身,“本王将与公主和亲,自然需对公主早有了解,宫宴开始前与众大臣攀谈,才知公主一舞惊绝,百闻不如一见,方才,是确实收服了本王的心。“

“如此,宁儿便谢过王爷谬赞了“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不料这厮笑得灿烂又猖狂。

03

众人集聚在前庭宫宴里,倒是显得回廊格外冷清。脚踝上的刺痛愈发明显,仅仅只是走了几步,便疼的我冷汗直冒。

“殿下,刚才分明不是……”绿宜搀扶着我往寝宫走,显然是愤愤不平。

我连忙示意她噤声,“是与不是又当如何?”

“刚才那样的局势,皇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要的,何止是我摔下台这么简单。”我不知该作何表情,忽如其来的问,“今日这衣服,是内务府送来的?还是尚衣局?”

绿宜不明所以,“是尚衣局。”

我心下了然。难怪,难怪。难怪要跳舞。

衣服里许是藏了暗扣,扣的并不结实,稍微举手投足间便有脱落之势,我早有感知,便一早寻了回针扣上,不然一舞起初,便当着众臣,再无清白。届时别说和亲,怕是活着都难逃悠悠众口。

“可殿下,我分明看见是那个使臣!是使臣朝着台上使了什么,殿下才吃痛没站稳!”绿宜替我委屈,眼眶都急的红了。

“我们总不能在外朝面前,丢了自家脸面。”我停在寝宫门口,示意绿宜不许再提,“与其当着群臣的面多生事端,不如选择沉默,维持两朝友谊。不然北梁使臣在宫宴上伤允朝长公主一事,横竖落不得一个好结果。”我沉思良久,缓缓叹了一口气。

“绿宜,你先到太医院替我取些伤药吧。”

绿宜应声离开,我拖着步子往前走,忽觉无边劳累。前方有人走过来,我才见一玄色衣袍的男子站在路边,他恰好回头看我,我难掩震惊,“祁凛?”

“怎么?不想见到我?”

祁凛一袭玄色,更衬得他皮肤白皙,活脱脱一贵公子模样,无半点肃杀之气。

“我难道该想见到你?”

我没好气的回他,忙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发现,不然怕不是要治我一个私会外臣的罪名。

祁凛朝我走来,视线扫过我肿起来的脚踝,皱着眉头,难掩不悦,“伤的如此厉害?”

我刚想说没事,却不料被祁凛整个拦腰抱起,“祁凛!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我喊人了!”

祁凛一下笑出声,“喊人?刚刚还说维持两朝友谊,现在就翻脸不认?”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涨红了脸,“你怎的又听墙角!”

祁凛却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我道,“你这般灵动,倒与方才的端庄天差地别。我更喜欢你这样。”

我更加不爽了!只觉得脸上火热一片,“谁要你喜欢!”

我给他指路,他便抱着我会了安宁宫,寻了个塌子把我放下。小心翼翼的脱了我的鞋袜,才看清了整个脚踝的样子。

北梁使臣有功夫底子,即使可能是随便拿的颗石子,猛然划过,也是留下了一道不浅的血痕,鲜血染红整个鞋袜,暴露在空气里也是狰狞的,血淋淋的伤痕。

我忍着疼痛没吭声,祁凛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这么疼,怎么还一路走回来。”祁凛语气里多少有几分心疼,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幻听了。

我也没觉得有什么,“我没有轿子,也寻不到人抬我。”

“你不是长公主?”祁凛冷着脸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瓷瓶,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是替我上药的动作却很轻。

我的思绪一下子飘远,眼眶一下有些泛红,“不受宠的长公主罢了,”

“我很好奇,”祁凛看着我,晦暗不明

“好奇什么?”我垂眸看他,压下心中翻腾着的愁绪

“好奇为什么会有锦衣玉食的长公主私闯朝堂提议和亲,我好奇的很,所以决定亲自来议和。”

我自嘲的笑笑,我也不知道是笑我自己,还是笑这暗无天日的允朝后宫,“如今你亲眼所见,也能明了我的处境。”

“凛王善战,攻陷灵州,我早有耳闻。如今你北梁大军压境,战事不休一年有余,边境难民四处逃难无家可归,我也心知肚明。父皇日日愁绪,边城难守,唯有和亲,才能暂缓战事。”

我见祁凛认真处理我的伤口,才认真与祁凛道,“此番和亲,为百姓,也为我自己。”

“我不过就是这后宫里备受冷落的长公主,横竖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一个殿,在北梁与在允朝,对我而言,并无什么不同。”

“百里候宁?”祁凛念着我的名字。我看向他,他眼睛里总有我看不透的情绪,我看不明白他。

“远嫁北梁,再回允朝可不知是何时何日的事了,这地大物博的允朝,也没有你所向往的了吗?”

祁凛问我,倒是把我问住了,我思绪一下飘的很远,想起幼时母妃提及的江南,似有若无的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

“好了,”祁凛起身,把白玉瓷瓶给我。

“这是北梁军用伤药,一日三次敷于伤口上,有奇效。”

祁凛起身要走,我拉住了他的衣角,“今夜,你为何来替我上药?“

“方才宴上,我虽替使臣讲话,但伤害你,不是我的本意。“祁凛这样说完,末了还补了一句,“无论你相信与否,”

“我信。”我点头,心下其实还是有几分犹豫,讲还是不讲?

祁凛或许是被我如此笃定的语气惊住,也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了,只是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信?为何?”

我沉默半响,才拿出了衣服里我原先藏好的暗扣,只是刚拿开,原先完好的衣裙便松垮了几分。我见祁凛忽然深邃的眼神,立马清咳几声,“别乱看,我没有勾引你的意思。”

祁凛来了兴趣,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那,长公主这是?”

“如你今日所见,你朝使臣使绊于我。”我半靠着榻子,半眯着眼睛,“很显然,你并不知情。你以为是使臣帮着皇后暗算于我,想我当众出糗,其实不然,北梁使臣想要破坏的,是我与你的和亲。“

“可我们却阴差阳错为其隐瞒。“我继续往下说,”这衣服是皇后娘娘管辖的尚衣局送过来的,衣服本身就有一定的问题,不留神根本注意不到。“

“使臣当众引我起舞,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在文武百官的面,衣不蔽体。传出去,长公主放荡勾引事小,与北梁而言,与你而言,还会与一个几乎是丢失了清白的长公主和亲吗?“

“皇后娘娘太了解我了,她深知我的婢女绿宜定然会注意到北梁使臣的手脚。所有在我衣不蔽体之际,绿宜一定会揭穿使臣,那么,故意污我清白的北梁使臣,会是谁指使的呢?凛王殿下?”

我刻意加重了殿下的字眼,看着祁凛愈发深邃的眼眸,我知道,我赌对了。

“一颗小石头间,竟然也有这样的环环相扣。“祁凛这才觉得,这个事情,忽然变得有趣起来。

“为何在大殿,你不说?“祁凛寻了个地方坐下,俨然一副要与我详谈的样子。

“我并不是神仙,我无法估算,在这个事件里你参不参与。“我抬眸望着他,恰好与他对视。”而且,如你所见,我很需要这一场和亲。“

“我不知道你对和亲是怎样的看法,但就目前这样的形势上看,你北梁有人想陷你于不义是真,而我与皇后剑拔弩张也不假,“我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在等待祁凛的下文。

“你想合作?“祁凛眉头一挑,几乎在我话音刚落,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难道不想揪出你北梁中恶意破坏的内奸吗?”我看透了他眼底的怀疑。可这里是允朝,不是他一手遮天的北梁。他得靠我,才能真的摸透,到底是谁,与允朝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浮在水面上的,远远不止使臣一人。

祁凛看着我的眼神逐渐有些凌厉,我却也是不怕的。

半响他才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我实在是小看你了,长公主殿下。”

04

第二日,北梁使臣暴毙于驿站之事,传遍整个允朝皇都,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我懒洋洋的躺在安宁宫晒太阳,心里却默默盘算着,“好戏,开场了。”

我算了算时辰,刚好可以去韶安殿请个午安。

我拖着步子,被绿宜扶着进韶安殿的时候,刚好撞见了一脸沉肃的凛王在跟父皇交涉。

“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北梁不愿意看见的。“祁凛今日还是一身朝服的模样,只是眉眼间满是淡漠,我下意识的看向他,他只是稍微颔首,与我打了个招呼。

“相信你也可以理解,发生这样的意外,也不是朕的预想。“父皇端坐在偏殿之上,眼神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宁儿,你怎么来了。“

我赶紧趁着父皇注视我的时,一瘸一拐的往父皇面前走,“听闻北梁使臣在皇都出事,宁儿心知父皇此时定然忧虑,想着万一能帮上什么忙,可为父皇分忧。‘

还没等父皇说什么,祁凛便皱眉盯着我脚踝处的肿起,“本王依稀记得昨日公主是不慎滑倒,应当是扭伤,怎的,还有血迹渗出?“

祁凛敏锐的发现引起了父皇的注意,我显然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一时间没有接话,更是给了祁凛发挥的时间。

“公主莫怪本王无礼,只是事发突然,草木皆兵。“祁凛如是说着,留心到父皇显然不悦的神色,我便知道,我该开演了。

“凛王是什么意思?朕的长公主难不成还会与你北梁使臣有什么联系吗?”父皇脸上的威严不假,分明是有几分动怒的样子。

“陛下恕罪,只是非常时节,长公主脚踝上的伤也变得可疑,请让外臣,替长公主殿下查看一番!”祁凛如是说完,恳求之情情真意切,而我一直闭口不言,也引起了父皇的怀疑。

“陛下,凛王殿下言之有理啊。不如就让凛王殿下瞧瞧吧,不就是长公主的一些皮外伤罢了”随侍公公连忙周旋,父皇才冷脸点头。

祁凛小心翼翼的揭开包扎伤口的纱布,在我白皙皮肤的衬托下,那一道血淋淋的划痕显得那样的可怕,分明是肉眼可见的疼痛。

“宁儿,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父皇脸上一闪而过很多情绪,最终是被猜疑覆盖。

“父皇,这!”我这才着急忙慌的跪下,让自己显得楚楚可怜些,“昨夜宁儿在台上起舞,本有醉意,跳的起意时,只觉脚踝处一阵疼痛,险些才摔落下台,只是昨夜醉意上头,我一时没注意……等回了寝宫,才看见竟然是这样的伤口,宁儿,宁儿也是不明所以啊!”

祁凛的表情晦暗不明,他在沉思,父皇也是。

“只是绿宜替我上药时言之凿凿的告诉我,当时她亲眼看见使臣给我使绊,我才摔落下台,女儿联想到脚踝上的伤,这才——来韶安殿。”

我话音刚落,绿宜就直直跪下,不断在大殿上磕头,“陛下,奴婢忧心公主因醉出事,一直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昨夜所见确实是北梁使臣出手伤的公主啊!”

“放肆!”祁凛起身怒斥,“我北梁使臣与你允朝长公主素不相识,怎么会下手伤人!”

祁凛的怒火点燃了这一场荒诞的闹剧,没有人有办法联想,与长公主素未谋面的北梁使臣,为何要在长公主表演时恶意中伤。

“够了!简直荒谬!”父皇的呵斥让整个韶安殿瞬间沉默,“这件事我已经交由刑部全权负责!凛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回到安宁宫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半个。

“殿下,您与凛王,到底是怎么的合作?”绿宜心里有疑问,才刚回到安宁宫,便按耐不住。

“这你就不懂了。”我露出狡黠的微笑,“北梁使臣突如其来的暴毙没有任何一点线索,那我的出现,我脚踝的伤就是线索。他要伤我?他为何要伤我?还是说是有人要伤我?那又是谁要伤我?跟使臣又是什么关系,到底是谁需要灭了使臣的口?”

我如是说完,忽然一闪而过祁凛沉默而没有表情的脸——威名远扬的镇国元帅,从未败绩的凛王殿下。

夜渐渐深了。

在我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一场火终于还是烧到了皇后身上。

“你给朕好好解释!为何在这等节骨眼上,为使臣房里会有你的信件?”

我刚赶到韶安殿的时候,皇后娘娘正跪在正中央,父皇的训斥话音刚落,皇后娘娘便高声喊着冤枉。

“臣妾冤枉啊!臣妾怎知这是为何!这一定是恶意栽赃啊!陛下!”

“这一切!真的太巧合了!”皇后跪在地上,一字一句为自己辩白,却让父皇的眉头越皱越深。

“那外臣想问皇后娘娘,此物,娘娘难道不认识?”

在一旁许久未有说话的祁凛从袖子里掏出几张信纸展开,

“陛下,这是外臣昨日反复翻找使臣房间多次,在暗格里寻出来的。”祁凛淡淡的扫了皇后娘娘一眼,才又继续说,“信纸上的文字晦涩难懂,外臣便料想这是我北梁使臣与人交往之证据,为了弄懂纸上文字,外臣昨夜连夜彻查使臣底细,发现使臣原是乌托族人。而这个信件,显然就是乌托文字!”

“你栽赃!”

还未等父皇有任何话语,皇后便先一步打断了祁凛的话。

“我栽赃什么?皇后娘娘,我只是如实禀报我北梁使臣,与您又有何关系了?”祁凛一句话说完,便退到一边,冷冷的注视着一整个局面。

“够了!”父皇用力的捏着信纸,狠狠的甩到了皇后面前,“整个皇宫里,唯你是乌托族人!皇后!这也是巧合吗?”

“臣妾——”皇后还想再继续说什么,张口半天却说不清楚半句话。

“皇后,你是乌托族人这样事,除了朕与你,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难道还要继续狡辩吗!”

“可陛下!臣妾又为何要杀害北梁使臣!难道就凭这些信件,就可以断定臣妾动了杀心?这未免也太荒谬!太不可置信了!”

皇后娘娘挺面对父皇说的字字恳切,我终于等到了时机。

“自然是因为北梁使臣受了皇后娘娘的意,却没办成娘娘想要办的事!”我在此时出声,吩咐绿宜带了位尚衣局的嬷嬷进来。

嬷嬷一进门就跪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我把那晚的舞服甩到皇后娘娘面前,“这可是皇后娘娘给宁儿制的衣裳,您可还有印象?”

“长公主在说什么?我给你制什么衣裳?”皇后娘娘一副咬死不松口的样子,眼神却恶狠狠的盯着那个嬷嬷。

“宁儿!你这是干什么!”父皇看着我,明显在压抑着火气。

“父皇!宁儿昨夜横竖睡不着,想不通自己与北梁使臣究竟为何会有联系!便想到使臣最初的提议——跳舞!宁儿在台上就有疑惑,为何我与使臣素未谋面,使臣却知我擅舞。虽后有凛王殿下解释,但宁儿仍旧觉得,事出有因。”

“平日安宁宫内的衣物都由内务府分送,唯独这件舞服,是尚衣局送来的。”

我见父皇的情绪稍有平复,我才又道,“这套舞服里有暗扣,是特别缝制的。乍一看是无二样,可跳起舞来便会牵动里面的暗扣,届时整件衣服便会自行解开。”

“那时宁儿在文武百官面前,可谓是清白不保了!”我情绪激动,说起来还一副要落泪的样子,“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那使臣要伤我,如今我是知道了,因为这个衣服迟迟没有按照皇后娘娘与使臣预想的那样脱落,使臣便想伤我使我摔落下台,只有我摔倒时牵动衣服里面的暗扣,她们的计划才可以顺利进行!这位嬷嬷,就是这件衣服的执衣!”

父皇的视线很快看向嬷嬷,嬷嬷吓得忙不迭的磕头,“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制作这样一件衣服!要是奴婢知道这件衣服的作用,奴婢是绝对不会做的啊!!”

父皇再看向皇后,已经是一脸痛心,“皇后!你这是干的什么事!这是为何!为何啊!”

“为何?”皇后娘娘突然是失了神一样的狂笑,“凭什么她的女儿就可以获得你们所有人的认可成为和亲公主高嫁北梁摄镇王?凭什么百里候宁永远都能让你们高看一眼?她就应该跟她的贱人母妃一样!最好是不清不白的死去!才对得起我!才对得起我死去的女儿!”

皇后娘娘猛的站起来,伸手随意拔出一根锋利的银簪,猛的朝我扑过来。

我吓傻了,我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我清晰的看见皇后娘娘近乎癫狂的样子,看见银簪子,离我不过只有方寸。

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带着一丝沉香的气味。

我听见周围很多惊呼,我睁开眼却再一次对上祁凛的视线,那样平静,让我慌忙的心忽然镇静。

他又一次救了我。

他把我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背挡住了皇后娘娘锋利的簪子。

这简直是一场闹剧,荒谬的让人难以置信。

韶安殿里一片混乱,我带着祁凛回了安宁宫。

绿宜和林墨守在门外,我看着他背后不断涌出来的血迹,心里五味杂陈。

“我替你上药。”

我刚想伸手解他的扣子,却被他避开。我忙解释给他听,示意我对他并无非分之想。

“祁凛淡淡的看着我,看透一切的目光,让我一下慌了神。

“今日谢谢你了。”我真挚的向祁凛道谢,我深深知道,如果没有祁凛,我根本没有办法借此扳倒皇后娘娘。谢谢你找到证据,谢谢你救我。

“你应该有很多疑问吧?”我很轻的笑了一下,抬眸凝视着祁凛,“为什么我与皇后那么水火不容,为什么皇后会在韶安殿说出那样的话。”

“我虽然是长公主,可生我的母妃却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侍女。”我忽然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你母亲早亡,拜皇后所赐吧。”祁凛打断我的思绪,他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我也是皇室中人,深宫争宠得罪皇后,日子不会好过。”

我点点头,“皇后嫁入皇宫不久就有了身孕,我母妃趁后宫空虚之际与父皇生情,被父皇纳为妃子,还怀了我。当时已经有九个月的皇后知道后亲自到我母妃寝宫殴打我母妃,因此早产。早产后她对我母妃处处克扣,处处算计。在我五岁的时候,我母妃死于疾病,她还在寝宫内挂红灯笼。”

我看见祁凛背后不断渗出来的血迹,细心替祁凛解开衣衫,解了几颗才又继续说道,“早产的孩子,刚好是个女儿。”

我忽然停顿,也能感觉到祁凛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我,这样直接的视线,仿佛是要洞察我的心。

“所以她见不得我和亲,见不得我高嫁,见不得我活着。她觉得我的存在就是盗取了她死去女儿的气运,我所有的一切都该是她原本的女儿的,包括这个长公主的身份。她一个人无法阻止这场和亲,所以她一定会找上北梁。”

我继续说完,刚好解开祁凛的衣衫。

难怪他一直不喊疼。

银簪刺入的伤口虽深,口子却小。跟他常年打战所受的刀伤剑伤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你从提议和亲就是一场你为你母亲报仇的算计,你甚至算好了你的下半生。嫁入北梁,嫁给我。”祁凛又重新看向我,眼神里参杂了太多情绪,我读不透他。

“尽管你知道皇后会找上北梁,那你怎知北梁就一定会有助皇后一臂之力的人?”

我指尖落在他背后的刀疤上,长叹了一口气,“攻下灵州十六城,手握七十万大军从无败绩的凛王,除了深受北梁百姓的爱戴,难道就不会受到皇室的忌惮吗?”

“其实你我都知道,哪怕是皇后不找使臣,北梁也会有人向我方投诚,置你于死地。”我拿着他那日给我的白玉瓷瓶,小心翼翼的替他上药,“你与我合作,目的不就是有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杀掉使臣的理由吗?借允朝皇后的名义,对所有向允朝投诚的北梁人杀鸡儆猴。其实我也帮了你,祁凛。”

药粉撒在祁凛伤口上,我看见他皱着眉头,便轻声问了他一句,“很疼吗?”

祁凛伸手握住我的手腕,轻轻往前一带,我便失重落入祁凛怀中,“你什么都算准了,甚至算准了我会与你合作。”

祁凛带有几分嘲讽的笑,不知道是在讽刺我,还是自嘲,“机关算尽的蛇蝎美人。”

“蛇蝎美人,就当你在夸我好看了。”我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干脆直接埋在他怀里算了,他想抱,便让他抱着。

“难过吗?想哭的话也不用憋着。”祁凛的手搭在我的腰间,说话的声音沉沉的,带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我竟然少见的乱了心神。

“我——”我像是被他下蛊,分明是想说不想,但是早已经红了眼眶。

“我也是皇室子弟,深宫的苦,我未尝不知。”祁凛的思绪好像飘了很远,我与他对视,他在看我,又好像在心疼我。他这句话好像打开了我心里的阀门,很多情绪翻涌而出。那些昏暗苦涩的日子忽然涌现,我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深宫浮沉这样多年,你该是受了很多苦吧。现在没有别人了,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祁凛如是说着,抱我抱的更紧了,我干脆整个人埋在他的怀里,一开始只是小声的抽泣,到最后越哭越大声。

我一个在这个深宫里沉寂了太多太多年,不被人需要,不被人疼爱,不被人在乎,只有遇见的祁凛,只有他在皇后刁难我时候解救我,只有他在明知道我在利用他的时候,还在意我的感受,他是这样突然的闯进了我的生命里,让荒芜贫瘠慢慢复苏。

我哭了很久,很久,才听见祁凛如此温柔的话,听见他一字一顿认真的说。

“舞台上神采飞扬的你,原来也会这样难过。”祁凛说着,还叹了口气,“或许你不信一见钟情,但那日你一舞惊鸿,宫宴百千人中,我眼里只能看见你一人。”

我能感觉到他语气里有无奈的成分,似是能觉察到他此时的挣扎。

“百里候宁,”他低头看我,喊着我的名字,“本王并非从无败绩,我败给了你。”

“祁凛,早在和亲之前,我就知道你。但是与你和亲,我很意外,”半响我才找回我的思绪,我从他怀里起来,走到书案前,堆叠的所有卷轴里,我翻出了灵州十六城的战事信息。

“我从很多场战事中知道你,战无不胜的凛王。虽然你此时此刻在攻打我的国家,但你仍然是我闺房里的一场梦。”

我说的是那样真挚,我看见祁凛脸上的怔愣,我的心却渐生波澜。

05

天子犯法与平民同罪,皇后以谋杀北梁使臣和破坏和亲的罪名被打入刑部大牢,整个皇宫迎来了久违的平静,我破天荒的过了好几日的安生日子。

而经过了那一晚,我与祁凛之间的关系也陡然增进。

准确的说,是我真正意义上,开始以一种很奇妙的心态,重新去看待这位远道而来的殿下。

六月的夜晚总是带着细微的声响,有虫鸣鸟叫,闷热的不像话。不知道绿宜从哪里听见说夜里有萤火虫,我被热的烦闷,便也想出去走走。

只是热的厉害,我走了几步便懒得动弹,寻了处凉亭想要歇息。

却看见祁凛刚好在这,不免疑惑,“祁凛?你怎么在。“

“太闷了,出来小酌一下。“祁凛扬了扬手里的酒壶,邀我同饮,”一起吗?你们宫里的酒还不错。“

我刚想拒绝,但是人却是走了过去,接过祁凛递过来的小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怎么不在安宁宫待着?“祁凛转头看我,语气是轻松而上扬的。

“听闻说宫里有萤火虫,睡不着,便想着找找看。”

这个酒带着甜香,喝起来口感很好。我说着,便多喝了一杯。

不知不觉间我越喝越有些醉了,我看着祁凛,鬼使神差的问,“北梁,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祁凛看着我,顿了一下,才回答我的问题:“北梁终年下雪,是一个没有春夏的地方。”

“那日我问你,对于这个允朝,真的没有向往了吗?你还没有回答我。”祁凛看着我,眼睛里闪着莫名的愁绪,他仿佛是比我自己还有忧愁我要嫁到北梁去。

我倒觉得无所谓,我只是想光明正大的逃离这个皇宫。

这样想着,我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转到了另一个牢笼。

我忽然想起我的母妃,我思绪飘的很远,很远。很久才回他:“向往?”

“也是有向往的吧。”我一步一步的卸下自己的心防,“我向往江南,那是我母妃的故乡,”

“我想亲眼见一见那样热闹而淳朴的地方,想见六月盛夏里满池塘碧绿包围着的荷花。”

我想了很久,又多喝了一杯。

我想我应该是醉了,我才会跟祁凛讲这样多的话。我嚷嚷着带祁凛去抓萤火虫,刚刚起身救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整个人直接失重的把祁凛扑倒,不仅投怀送抱,还直接吻到了祁凛的唇瓣,整个凉亭里安静的只有我们的呼吸声。

我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祁凛的眼眸却愈发深邃,“我知道,但怎么办?我想故意一次。”

故意什么?我话还没有问完,便问不出来了。唇瓣被祁凛吻住,我下意识想要挣扎,整个人却吻吻的被祁凛禁锢在怀里,感知到游移在自己腰间不安分的手,我只觉得今晚的空气燥热的不同寻常。

祁凛吻的那样认真,像极了他攻陷灵州十六城一样,一点一点的在攻陷我的心。

翌日响午

我正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时值夏季,难免有些闷热,我也只是小坐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不耐。

正欲起身,余光却瞥见有人推门欲进。

“绿宜?”

我抬头望过去,试探看着门外。

却见一熟人,一袭青衫,还摇着折扇,好不惬意。

“祁凛?”我起身看着他,“你倒是对我这安宁宫,熟门熟路。”

“我来瞧瞧你。”祁凛信步走过来,许是阳光太晒了,抬手挡了一下阳光。

我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可能是因为这厮生的一副太好看的皮囊。

“我说你,看起来还有几分羸弱公子哥的气质,”我轻笑,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羸弱?也就只有你这么形容我。”祁凛也跟着笑,手里的折扇随意放在石桌上。

“怎么忽然大驾光临,我可不信你只是想瞧瞧我。”我眨巴着眼睛看她,心里却是开心的,所以整个人洋溢着明媚的笑意。

祁凛下意识的抬手敲了敲我的脑袋,“倒是被你猜到了。”

祁凛的手忽然停顿,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好看的有些不真切,我抬眸瞧他,好像也意识到有些不对。

我们……是不是有些太亲昵了?

一想到这,我忽觉温度升高,整个脸染上不正常的绯红。

祁凛轻咳一声,立马把我的思绪拉回来,“那日听你说江南之美,我也很想见识一番,便向圣上求了恩典,许你陪我游历江南。”

“真的?”我狐疑的看着眼前讲话的人,心底却有一闪而过的失神。原来那日我提起江南,他竟然记在了心上。

祁凛淡淡点头,“真的。”

我心里藏了疑惑,总觉得这个出宫这个事情,来的有些不同寻常。可我一时也没有办法去质疑他,只能把他归结为祁凛对我一见钟情,故意寻我喜好讨好我。

06

是夜

绿宜忙着给我收拾行李,我一人摇着扇子坐在窗前,月光洋洋洒洒的落在我脸上,是让人舒服的昏暗的光。

“绿宜,”我隐隐总有些不安的感觉,“这几日发生如此多的事情,我心里面总是空落落的。“”

“许是殿下多想了,或许此次江南行是殿下的一个机缘吧,刚好可以去散一下心。”绿宜刚收好一件绿色的薄杉,便忙不迭的接我的话。

提到江南,我脑海里一闪而过祁凛笑起来的脸,一瞬间连同耳垂都带着些粉色。

“绿宜,”我看着天上挂着的圆圆的月亮,顿了顿才又说道,“祁凛说对我动心,我一舞惊鸿,他一见钟情,我该信吗?”

绿宜收拾的手忽然停住,几番斟酌才开口:“殿下,信与不信,您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

翌日 清晨

我难得起了一个大早,彼时刚好撞见来传话的公公,说是父皇口谕,邀我一同吃早膳,与凛王一起。

我忙叫绿宜给我梳妆打扮,夏日不想太繁重,便找了条浅绿色的轻纱,几步一跳还有几分灵动的感觉,我便漫步走到了韶安殿。

“候宁见过父皇,请父皇安!”

“候宁见过凛王,请凛王安!”

父皇刚下了早朝,还有些严肃,见我如此活泼,才又笑开了颜,我总觉得父皇一直在看我,过于慈爱的目光让我觉得很不适应。

“父皇?”我浅浅笑了一下,,轻声唤起父皇的情绪,“父皇怎么不用膳?”

我又看向祁凛,祁凛还在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襟。

我看着桌子上很多好吃的,给父皇和祁凛都夹了一个桂花糕,给自己也夹了一个。

“宁儿,”父皇给我夹了块红豆糕,“我记得你母妃便是江南人,此番出行,父皇希望你玩的尽兴。”

我不去看碗里的红豆糕,专心吃别的,“好的,宁儿早就想去看看母妃的故乡了。”

“朕夹的,宁儿不喜欢吗?”

“宁儿红豆过敏,料想父皇应该是忘了。”我也不难过,淡淡说完,自然而然的夹给了祁凛

祁凛也不恼,就着也就吃掉了。

父皇的眼神在我们之间流转,只道一句,“宁儿何时与凛王如此熟稔了?”

我顿时失了声,倒是祁凛不客气,“日久生情罢了。”

我一整个被呛到,一下子不知道是羞红了脸,还是呛红了脸。

父皇身边的随侍公公一路送我到马车,旁边有绿宜和祁凛陪着,我只觉得很向往。

向往六月的江南,向往有祁凛的江南。

马车沿途颠簸,我掀开帘子,瞧见马车一路驶出宫门,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我也有出宫的一天,还是被你带出来的。”

我看见陌生的从来没见过的景色,下意识的握住了祁凛的手,多少有几分感慨,“祁凛,我出宫了。“

祁凛由着我拉着,“嗯,你出宫了。”

我忽而红了眼眶,不知道为何觉得心生难过,祁凛抬手替我抹掉眼泪,指腹在我的脸颊上摩梭,“怎么了?“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半响才继续说:“小时候总想去江南,总觉得那样美好的地方会有很多母妃生活的痕迹,想着想着,便一直到如今。”

“祁凛,真的很谢谢你“我说的那样真挚,眼里还泛着泪花。我能感觉到祁凛愈发深邃的目光,他好像是在躲避我的。

“听闻允朝美食美景数不胜数,我带你去吃,带你去玩,可好?”

祁凛哄着我,像是哄一个几岁孩童。

我坐在祁凛身边,只觉得无边的安心。

长路漫漫,我很快便觉劳累,沉沉的睡了过去。

朦胧里我总觉得我落入一个沉香味的怀里,听见一个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很轻很轻的叹息,“若你不是允朝长公主,那该多好……”

07

我记得我是被外面的热闹声吵醒的,人声鼎沸的街道,和冒着热气的吃食,勾醒了我的心,还有我的胃。

我身上还盖着祁凛的外衫,整个人窝在祁凛怀里。

“醒了?饿不饿?”祁凛如是问到,自然而然的拿开我身上盖着的外衫,低头看着我。

我点头,“到了?”

祁凛揽着我起来,手自然而然落在我腰间,“刚到,刚入西杭城。”

“林墨?绿宜?”祁凛叫停马车,“我带宁儿去逛逛这夜景,你们带着人马先寻个客栈落脚。”

我惊讶于他这一声宁儿,但心里却懒得反驳。他爱这样唤我,便就这样。

“殿下?”绿宜从马车外探头进来望,见我们如此亲昵,忽然收了声。

我心知绿宜是担忧我的安危,忙道,“有祁凛大元帅在,我不会有分毫闪失的。安心。”

祁凛先一步跃下马车,我刚想跟着下去,马车忽然一歪,我失重落入祁凛怀里,被祁凛抱了个满怀。

祁凛没好气的看了眼车夫,“林墨?”

林墨倒是笑的很大声,“有祁凛大元帅在,长公主可不会有分毫闪失。”

“等等就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祁凛无奈,倒也没有真的想要计较什么。绿宜一下子笑开颜,跟我道了别就跟着林墨的马车先走了

唯独留我窝在祁凛怀里,羞的没脸见人.

祁凛也不赶我,抱着我还往前走了几步,刚好到了一个小馄饨摊,很快就被香味吸引。

我几步跳下来跑过去,眼睛里却闪着亮光,“老板!我要两碗小馄饨!”

“好咧!听口音就知小姐是外地人,要不再来碗本地特色的茶酒?清甜不腻不醉人!”

“来两碗!”我大手一挥直接敲定。

“共二十文!”老板笑的开怀,我刚想掏腰包去付,祁凛便递过去一颗碎银,“店家不必找了。”

店家笑的更开心了,“我才道是小姐,没曾想原来是夫人!见夫人与郎君般配,真是羡煞旁人!”

我与祁凛对视,也懒得去解释,不过我心里,到暗暗觉得这声夫人,叫的顺耳。

一碗馄饨下肚,我就饱了八分,端着茶酒一饮而尽,还有几分饭晕。

西杭城最是夜市闻名,我在皇都也略有耳闻。

有卖纸灯笼的小贩,嚷嚷着推销自己的手作,精致小巧灯笼很容易就吸引了我的注意,祁凛心细,我手指未落到,他便先付了银两。不一会儿,他手里就提满了许多小物件。

暖黄色的灯笼挂满一整个街道,暖黄色的光围绕着每一个行人,我内心充斥着不知道如何形容的甜蜜情绪。

街道边有条小河,蜿蜒的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海。很多少年少女围在那儿,有的放河灯,有的在放孔明灯。我拉着祁凛站在小桥正中央,看着流水里倒影着的我们,

“耳闻不如一见。”我不禁感叹,“这西杭城的夜晚,胜过我在深宫里千千万万个白天。”

祁凛看着我,眼里闪过很多情绪,我扑捉的不完全,隐隐觉得他在心疼我。

“与你在江南这夜,胜过我以往所有的每天。”祁凛说的认真,我一下子失了神。

我想,应是西杭的茶酒醉人,才能讲出如此醉人的话。

我望向他,刚好远处绽开烟花,绚丽的色彩布满整个暗淡的夜空,美的不像话。

我看着祁凛,只觉醉意上头。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他一下,蜻蜓点水,转瞬即过。

我想装什么都不知,转身逃进人群里,却被祁凛拦腰抱着,我看见他眼睛里的惊喜,和浓烈的溢满出来的笑意,我想,他也是心悦我的。

所以他抱着我,低头深深吻下。

周遭人声鼎沸,世界喧闹嘈杂,但此刻,我们只有彼此。

08

不记得到底是怎样回的客栈,茶酒确实有后劲儿的醉意,我记得他吻我,我便昏昏沉沉的倒在他怀里,像是一场未完的梦。

白日的西杭比夜晚要闷热几分

我便想着去游船,寻一处开满荷花的湖,与祁凛一同观赏。

我刚想着去寻祁凛,祁凛也刚好推开我的房门。

“吃个早膳?这个酒楼的桂花糕还不错,你应该喜欢。”祁凛今日一袭墨白长衫,颇有淡雅的文人气息。

我乐得自在,点头应了声好。

祁凛寻了个二楼窗边的位置,临窗可见热闹的早市,街道两旁小贩在卖的热气腾腾的包子。

店小二先上了糖汤,一碗红豆,一碗绿豆。

祁凛自然而然的把红豆那碗端到自己面前,拿起绿豆时又挑眉问我,“绿豆能吃吗?”

“能,”我自己伸手拿过,又多了几分恍惚,“想不到你还记得我不能吃红豆啊。”

祁凛确实在默默记得了我很多话,我想到江南,他便带我到江南。我不吃红豆,他就替我吃红豆。

祁凛没好气的看着我,“怎的,顺便记一下自己王妃的忌口,还有错?”

本想调侃祁凛,没想到我倒是被祁凛讲的先红了脸,不过王妃这个名头,可比长公主要好听得多。

茶余饭后,我们一行人便到了游船处。

祁凛扶着我上了头一艘小船,绿宜跟林墨紧跟在后面。

还未到正午时分,仍旧是刚好的暖阳,照在湖面上,更是波光粼粼。荷花错落开在荷叶包围里,是独有的属于盛夏的粉嫩,这样美好的地方,好似人间仙境。

我忽而有些不安,不知缘何。

只是下意识的皱着眉头。

“怎么了?”祁凛坐到我身旁,握着我的手关切的问。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之间湖面里好似有个黑衣人影,欲起又止,我忙喝道,“小心!”

一句小心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祁凛第一时间把我护在身后,而湖面里,也不止埋伏着一个黑衣人。

好多个黑衣人从湖面飞起,手里拿着刀,拿着剑,招招凌厉,对着我与祁凛就是一通刺杀。

我听见绿宜在远处叫我。

场面太凌乱了。

我看见祁凛沉着脸一脸杀气,一剑一剑的刺向那些黑衣人,我慌忙的不知道作何反应。

有剑刺到我面前,我堪堪避开,那剑却径直朝着祁凛刺去。

我来不及作人任何反应,只是本能的替祁凛挡下。

“林墨!”祁凛大喝道,他因愤怒而暴起青筋,竟然把那些围着的黑衣人都吓退了。

绿宜的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三两下便杀出一条血路,一直到我身边。

“一个活口都不要留。”祁凛浑身肃杀的看着周围,只交代了一句,便把我抱起,几步轻功,便离开了。

我看见绿宜脸上挂着眼泪,但是她要留着断后,保证我与祁凛能安全离开。

我这才感觉到痛意,“祁凛?”

“宁儿,你坚持住。会没事的。”祁凛额头上挂着汗,越是着急越是强迫自己冷静。

一个劲儿一个劲儿的说,没事的,没事的。

我握着祁凛的手,很轻的说,”在宫内,你救我两次,我替你挡下这一剑,算还你了。“

失去所有意识前,我听见祁凛不停的喊我宁儿,但是我眼皮太重了,伤口太疼了,我没有办法回应他。

我想竟然觉得,死在江南也是好的。至少死亡这样的结局,是我自己给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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