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战场上救下他,他却爱上了这张脸下的另一个人
预警:女主不是人,有转世,囚禁play
一
我从没想过,自己身为一国公主,会与人为妾。没有仪仗,不入正门,沦为满朝笑柄。
更没想过,自己亲手养大的男人,会在成亲这日,挥下利刃。
漫天大雪里,如血残阳下,那双我从小看到大的眼眸,装满了对我的憎恶。
大婚之日,他甚至不肯让我进门。
“凤翎,你以为杀了她再嫁给我,就能得偿所愿?”杨斐挡在门口,声音冷若冰霜,似一杯可以让我肠穿肚烂的毒药。
我嗤笑,并未将他的反抗放在眼里。
“我们一同长大,你难道还以为,可以娶别人吗?当年本宫把你从尸山血海里救出来,你以为为的什么?”
还记得那一年,也是和今日一样的大雪。
大周与太溪国交战,两败俱伤。
我才五岁,不顾父皇阻拦,带着一行十几个人,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才算到达边境战场,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杨斐。
彼时,他衣衫残破,满脸灰土,仰视着我时目光熠熠生辉的样子,令人侧目。
奈何现在的他,身着红衣,身份贵重,和我相对时只有满腔愤恨。
我唯有扬起头,努力维护自己仅剩的尊严:“杨斐,你若不娶本宫,余雪桢今日,必死无疑。”
听到那个名字,他全身都颤抖起来。
半晌后,执剑的手缓缓放下,轻轻呢喃:“为了她,我什么都能做。”
于是我才如愿嫁给这位新科状元,满朝文武都交口称赞的天才少年,杨斐。
婚后,我也只有用余雪桢的性命做威胁时,他才肯与我相见。
每次见面,也唯有仇视与憎恶。
他曾在面对我时,用阴鸷到几近疯狂的模样不断质问:“凤翎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是啊,为什么?
我也想不明白。
可每每看到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中,浅浅的倒映出我的模样时,我只能确定,我不会放手。
这辈子都不会。
他来见我,我就爱他。
他不来见我,我就用玉骨笛,吹一吹我最爱的曲子。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不可一世的凤翎公主迷上了自己亲手养大的男人,甚至已经开始疯魔。
可他们不知道,我也只是迷恋那一双眼睛而已。
“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
像极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其实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他最爱的人在我手上,我最爱的人就在身旁。
他爱不爱我都无妨,只要我们可以如此一生厮守就好。
奈何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该来的,总要来。
二
“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
在玉骨笛连绵不绝的声音中,余雪桢在我和杨斐成婚的第二年冬天,病死了。
太医看过,说她是郁郁成疾。
她死的那天,下了两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我时隔两年,终于去了关押她的地方,她还是穿着素衣,柔弱不堪,一尘不染的模样。
尤其是,当她用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倒在杨斐怀里的时候。
如同九天神女,掉落人间。
她紧紧攥着杨斐的衣袖,咳出一口血来,尔后大笑:“你拆散了我们又怎么样,还是得不到他的心,真可悲哈哈哈哈……真可悲!不可一世的太溪国长公主,真可悲!”
杨斐往日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像一头困在死角,欲做殊死搏斗的野兽。
我低垂眼睑,看着他们两个,满目悲戚与怜悯:“我没想杀了你。”
我只是想借她,将杨斐留在身边,仅此而已。
只可惜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余雪桢又咳出一大口血,染红了身前的衣裳,脸色苍白如雪。
她不住的笑,血如决堤般不住从嘴角涌出:“哈哈哈……凤翎,我诅咒你,今生今世,不得所爱,受尽折磨!”
“雪桢!你不要再说话了!我这就去找大夫,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杨斐紧紧的抱着她,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深情与悲痛。
“不用了,斐哥哥。能得你真心相待,雪桢死而无憾。”
她微笑着捧住杨斐的脸,轻轻抬头印下一吻后,彻底倒了下去。
看着怀中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杨斐最后一丝理智也断了线,不顾一切的举剑向我杀来。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状元驸马!什么荣华富贵!我都不在乎了!我只要你死!凤翎!我只要你死!”
浓重的恨意,比剑尖还快的刺入我胸口。
可惜如此利刃,我只用玉骨笛,就轻松将之折断了。
杨斐看着自己断成两半的兵刃,并未多想,命人杀了我身边所有死士和心腹,又砸断了我的双.腿,将我关在杨府不见天日的地牢中。
我这才知道,他的势力,已经足以和皇权对抗。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余雪桢。
三
在杨府地牢中的第十三天,杨斐亲自来,命人用铁链钉穿了我的锁骨。
听着我凄厉崩溃的惨叫,他露出几近癫狂的笑。
“我要你活着看太溪国被我覆灭,要你受尽折磨,最后死无全尸!”
我如犬彘般匍匐在茅草泥污中,仰视高冠博带的他和那双令人沉迷的眼眸,顾不上全身令人疯狂的痛楚,轻笑道:“好,我看着。”
只要他在我身边,余下一切都无所谓。
我可以卑贱如蝼蚁,可以狼狈如囚徒。
只要他在。
毕竟,他是我养大的啊。
细嗅他走后静谧的空气,我拿出玉骨笛,轻轻吹奏起那首已烂熟于心的曲子。
“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
四
随后的几天,他都没有在出现,只让人断了我的吃食。
我真的很想他。
我已经太久没看到那双眼睛了。
所以我只能继续无力的吹着玉骨笛,听那声音越来越有气无力。
只有,歌声,还在我心里,记忆犹新。
“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
终于,在第二十天的时候,他满身酒气推门而入,甚至顾不上我溃烂发脓的伤口和满身恶臭,蹲在我面前,仔细打量着我的脸。
我一时分不清他是在看我,还是透过我,在看余雪桢。
其实我也一直想不明白,怎么会这么巧?
救了他性命,将他亲手养大,付出全部真心的人是我。
可他爱上的,却是同一张脸下的另一个灵魂。
“你恨我吗?”
他醉意朦胧中,如此问道。
我看着他满是醉意,又令我魂牵的眼眸,笑靥如花:“不恨。”
我想,不论他问的是余雪桢,还是我,大抵都会得到这个答案。
“真的吗?”冷厉如他,此刻也如受伤的孩子般,轻抚我的侧脸,神色迷离。
身为凤翎这一辈子,我都不曾见过他如此模样。
如此令人怀念,令人神往。
刹那间,我在那双温柔眼眸的注视下,忘了一切。
我们紧紧相拥,像两株终年不见阳光的藤蔓,终于在此刻寻求到了微弱光明。
当我随着他的节奏起伏时,那些积年的回忆都涌入脑海,眼前也只剩下一双眼睛而已。
我垂眸,轻吻其上
“我爱你。”他低低呢喃着,似透过我,回应另一个触不可及之人的呼唤。
我轻抚那眼眸,眼前闪过无数片段,脱口而出:
“我也爱你,沉梓葕。”
五
酒精,果然害人匪浅。
第二天杨斐和我一同在泥污中醒来,看着彼此一丝不挂的身子。
他竟然狼狈的逃走了。
甚至没有出现我预想中的,要一剑杀了我的模样。
啧,大概是他被恶心着恶心着,就习惯了吧?
不过后来他加重了每日施加在我身上的刑罚,又在我锁骨上多穿了两条铁链。
我晓得,他还是不习惯的。
慢慢习惯身上穿了繁重铁链的我,也总算有余力,继续吹响玉骨笛。
玉笔红笺描仙骨,怎敌故魂入梦来。
玉骨笛啊玉骨笛,快让他回来吧。
六
那一.夜之后,杨斐再没来过。
我本以为他是不想见我,后来听每日来上刑的人说,他都不怎么在府邸里。
我晓得,是时候了。
果然第三天的夜里,隐约的刀剑声消失后,杨斐浑身浴血走了进来,让人压着我,与他一同进了皇宫。
在这处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我瞧见数不清的尸体和严阵以待的官兵。
所有人看到我的模样,都愣了许久。
大概都在猜,这个被叛乱功臣杨斐郑重其事带进宫的残废,究竟是谁吧?
我被丢到父皇母后面前的时候,他们都愣了许久,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放在手心疼爱着长大的凤翎、
其实在我看透人性见惯生死的两千年记忆里,他们也是为数不多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
所以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父皇,母后,女儿不疼。”我咬牙,任凭身上铁链碰撞在一起,带来彻骨的痛,一步一步跪到他们面前,行了太溪国最重的大礼,“女儿愧对爹娘教导,女儿不孝。”
父皇母后不顾叛臣的刀正架在自己脖子上,就要将我扶起来。
我们的手,马上就可以握住了。
我马上就可以重新触摸到属于父皇母后的温暖了!
下一秒,他们断头出喷涌而出的血,就溅了我一身、一脸。
那两颗滚落在地的头颅,还保持着最后一刻,向我流露出的温暖微笑。
杨斐提刀站在一旁,冷笑:“心痛吗?”
我想嘶吼,想呐喊,想杀了他去追下一世。
可我全身骨头几乎尽碎,只能像死狗般倒在原地,苟延残喘。
酷刑,还未结束。
只见杨斐像不远处的侍卫们招招手,吩咐:“招呼好她,死了也无妨。”
看着狞笑走过来的成百上千个男人,那一刻,我从怀里掏出玉骨笛,决定自我了断。
“再见了,杨斐。”我冲他轻笑,抬手向自己的喉间刺去。
玉骨笛是神器,死于其下之人,神形俱灭。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千年的坚持,似乎已经变成会杀人的刀。
杀了母后,杀了父皇,杀了余雪桢。
现在,也快杀了我,和杨斐的本心。
好在,我是真的要死了。
只可惜,没有尝够爱情的苦。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碎尽我的骨头,却独独留下双手。
断了我的出路,却留下这支曾斩断他宝剑的玉笛。
至少,我能干干净净的离开。
千钧一发之际,万籁俱静之时,我眼中所有人事物都定格。
大名鼎鼎的十殿阎罗转轮王——年芋,顶着他有些夸张的两个犄角,凭空出现在狼狈不堪的我面前。
“凤翎,看来两千年过去了,你还是没看破啊。”
他的笑容,还是那般玩世不恭。
七
遥想当年,我和年芋相识之时,他只是个初登阎罗位,一脸懵逼的小屁孩。
整天最爱做的事,就是追在我身后,问我为什么如此年资,仍只坚持做最低等的鬼使,做拘人魂魄的差事。
地府里事多得很,我这样,叫浪费资源。
而我每次,都是笑而不语。
不知不觉间,小屁孩已经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轮转王,甚至我还要在生死关头得他救助了。
“我已找到他的魂魄,无需谈看破不看破了。”我扬起有些勉强的微笑,目光转向定格在几步之外的,杨斐的背影上,“那个壳子,沉梓葕一定很喜欢。”
“你就为着个壳子,折磨自己这么多年?”年芋扶额叹息,很是费解。
我蹙眉,很认真的反驳他:“不止是壳子!”
年芋愣了。
于是我得意洋洋的告诉他:“你那般蠢笨,自然想不到。我用玉骨笛收了千万年的魂,已经找到沉梓葕了!虽然只有一缕,却实实在在是他的魂!现在,他就安睡在那个壳子里呢!而且……那双眼睛,和他以前用的,一模一样。”
我日日吹奏相思曲,时时养着那缕魂,不敢有一刻懈怠。
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了!
“你疯了!”年芋大惊失色,“你为了那个永远回不来的死人,竟然用这种夺舍的术?!你会被反噬的!”
这次,我仍笑而不语。
我是疯了。
从我收养那具壳子的那日起,我就晓得自己回不去了。
我不再是那个立于忘川河边,娉婷秀雅不知实力的魂使凤翎。
我只是一个耗尽万年修为,枉顾性命人伦,舍弃一切,只想换他性命的恶人。
最后,年芋是骂骂咧咧走的。
走之前,他帮我接上了断骨,渡给我些许修为,并留给我最后一句忠告——
“凤翎,你是我的人,所以你有生命危险我必前来相救。只是下次,别让我再这般担心了。”
他的话丢在风里,宛如没人在意的一阵风,缓缓消散。
我流下两行血泪,杀了身边所有男人。
既已手染鲜血,何愁多添几命?
八
杨斐近来很奇怪。
他协淮南王推翻父皇统治,立了天大的功劳,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本该一展抱负了。
可他只是躲在府中,不见任何人,引得流言纷纷。
更奇怪的是,我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在未央宫前杀了他所有的下属,他却没有再如往日那般折磨我。
不仅如此,他还命人将我带出地牢,住在了安静宽敞的屋子里,收拾干净,照顾的很周到。
若不是腿上的骨头还断着,我甚至以为,自己重回皇宫,重为公主了。
整整一个月,做了这些怪事的男人,都没露面。
确定他在府里,所以我继续吹响我的玉骨笛。
“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
一字一句,都是我对沉梓葕的思念。
服侍的小丫鬟不明所以,一个劲儿的拍手称赞好听。
我晓得她其实是听不懂的,所以给她讲了个故事。
那个很多很多很多年前,一个寻常人爱上天神,因违逆天道,以致天神灰飞烟灭消散于世间的故事。
如此老套俗气,见过数不清个生离死别的我,已对这样的故事听得麻木不仁了。
小丫鬟倒是哭得真心,一把鼻涕一把泪。
九
三天后,一个大雪的夜里,杨斐穿着一身华服,逆光而来。
屋外的雪倒映着月光,映照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影。
我急忙从床上坐起,为自己披上一件外衣。
这次见面,他仍是一身酒气。
他如野兽般踱步而入,与我对视良久。
最后他发疯似的冲到我面前,对我撕咬、揉捏。
我有些麻木的随着他的动作起伏,看着床帐上一下一下晃动着的花纹,思考着明日他酒醒后会是何反应。
“你为何不恨我?你为何不恨我?”
他一遍遍在我耳边呢喃,不知是为余雪桢的死痛苦悲伤,还是在问自己的心。
我晓得,他喝过酒的样子就是这样,总会忘记一切的。
我也只有在他喝醉的时候,才能在他没有任何恨意的目光中,轻抚他的发与脸,笑着说:“因为你是沉梓葕啊!凤翎,永远不会恨沉梓葕。”
他愣了。
片刻后,身下动作愈发猛烈。
我不得不抓住床沿,在没让自己掉下去。
在最欢愉的时候,我也小声问过他:“沉梓葕,你爱我吗?”
“我爱你,余雪桢。”
我听到他如此说。
十
那天之后,杨斐并未如第一次那般命人用刑罚折磨我。
相反,他甚至开始日日来我房中,用另一种屈辱的方式惩罚我。
每次到达巅峰前,他痴迷的看着我的脸时,似乎都有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平静。
他还找了许多余雪桢的旧衣给我,让那个给多年伺候余雪桢,照顾那女人一切的下人们来服侍我。
我都乖乖照做了。
余雪桢是因我的自私而死,若如此能减轻他的痛苦,与我而言,也算赎罪。
杨斐也奇怪的很,在将我当做余雪桢的同时,又很清楚,我是那个害他们生离死别的凤翎。
所以将我囚于杨府,不许任何人见我,宛如豢养了一只很是宝贝的金丝雀。
他待我,时而温柔到令人疯狂。
时而残暴到,令我心惊。
我看着那双令我沉迷的眼眸,只能微微仰头,承受他的所有。
恍惚中,脑海里总浮现出沉梓葕离开时,与我说的那句话——
过眼烟云散随风,幻化金顶伶仃松。
分分合合世间爱,缘起缘灭一场空。
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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